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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云起其实没杀过人。
在之前经历的副本中，她曾看许多人因时势逼迫而不得不去攀附、依靠、缠绕......像菟丝子。
不同的是菟丝子尚且能凭借蛰伏汲取自己生存所需要的养料，而将自己的命运和能量尽数交予他人手中，只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豪赌。
你永远不会知道决策者何时放弃你、又因为怎样可笑的原因放弃你。
因为害怕双手沾染鲜血、恐惧近距离地接触死亡的肮脏和污秽，她也随波逐流地跟过几个队长。
不用动手的感觉是很好，她可以稍稍抑制住洁癖，在副本里过上一段轻松愉快的日子。
但弊端也显而易见。
队员分到的积分过低、不直面战斗身体机能退化、位低人微言轻而被调笑攻击。
靠着机敏，她勉强度日苟活。但耍小聪明是不够的，她很快就会被不怀好意的队长踢出队伍，然后继续寻找一些有固定伴侣、在感情方面受到限制的队长。
所以当她睁眼看到的是元以昼和奥菲莉娅，确定她们人品没问题并结盟后，她很想当一回队长。
这是她隐秘而不可说的心思，毕竟它确实有些不光彩——她以为在这个团队里混会容易一些。
但身为女人的标签被打上后，无论是玩家还是路人都会凑上来咬一口，像对血味敏感的鲨鱼。
和元以昼她们相处是很愉快，但外部的凝视和打量太多了，多得像神殿大厅里让人犯密集恐惧症的俄里翁雕像一样让人不痛快，又如吸血水蛭黏在人身上绝不会松口。
女人、女人、女人......
他们的口中反复出现着这种词语。
上古时他们砍断了草的根茎、挖断草的生脉，现如今又嚼着干巴巴的茎叶，丧尸一样失去神智地盯着每一处新长的绿叶，再迫不及待地拆吞入腹。
土地总是会孕育毁灭这片土地的事物吗？
还是说，万事万物都会趋向于毁灭，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？
毕竟，连宇宙都会爆炸，星体的消失更是常见之事，俄里翁改变星象只不过是推进这一进程罢了。
也许这些瞬间掠过脑海的想法是激情使然。
激情会导致一个平日里总是活泼、凡事不放心上、善于以微笑伪装面皮的人产生毁灭世界的想法，这很正常。
用一句俗语来说，“老实人都被逼急了”。
孙云起感觉自己被连日来天宫的压抑紧追到一个逼仄的角落，扛蚌的男人阴阳怪气的讽刺、花枝招展的雄孔雀懂哥模样的嘲笑，包括面前这几人有关人鱼的调侃和口嗨。
为什么？
为什么！
为什么不能直接用武力让他们闭嘴！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忍让，带着奥菲莉娅，带着琥珀，带着胡芙......让她们在这世间一遍遍地看着小丑般滑稽的轮回？！
为什么她只能用手警示般地拍一拍腰间的刀鞘，倚仗着男市长赐予的猎珠人身份，如稚童般手舞足蹈地恐吓身边潜在的危险和阴冷潮湿的打量？
她只是一堆明灭不定的篝火，而这世界是墨鱼吐出黑汁那般的漆黑一片。
恐吓的火焰烧不尽黑夜，而她无法成为笼罩城市的白天。
甚至，她每天都要因为能否活到黎明而担惊受怕。
将杂七杂八的心思抛掷脑后，孙云起现在只感觉愤怒的火焰在胸膛熊熊灼烧，一股无法驱使的力量和血性充盈每一支血管。
杀了他！
琥珀说过，天宫为禁止聚集斗殴，对每个人手持的工具、武器大小都有明确规定和限制，但猎珠人是例外。
所以哪怕力量有些微差距，凭借手上这把剖珠刀和对付怪物的经验，孙云起相信自己不会在几个手无寸铁的人手下受伤。
胡芙和琥珀没问到军械库在哪，珊被缠得烦，不知何处去了。
晚间已到，工人们又将黑板换上。
黑暗里，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和水声混合在一起，缓缓攀爬上石板路。
那几个男人显然是明白天宫市近年来的晚上究竟会发生什么，哪怕颤抖着腿也要迈开步。
如果不逃，此刻所有人都会沦为夜晚中肆虐嚣张蚌怪的口下亡魂。
男人在刀刃面前惊恐地瞪大眼睛，不断转动眼珠寻求生路。
说话时谁都硬气，看见真家伙腿比谁都软，这大抵是他们共性。
当看见黑暗中浑身发光的琥珀，他吊着嗓子尖声道：“珍珠！市长要找的珍珠在这！还有旁边这几个猎......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
他的脸部肌肉瞬间因为疼痛和恐惧扭曲，原本生动的眼神此刻变得空洞、呆滞，仿佛灵魂已被瞬间剥离身躯。
男人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，想要呼喊暴露元以昼几人的身份，却已发不出声音。
他额头的青筋暴起，汗水顺着脸颊滚落，□□湿了一片，种种液体与喉间滴落的鲜血融为一体。
他双手颤抖地想要抓住胸前这柄夺取他生命的死神之刃，身体却是一软，滑跪在孙云起刀下。
有一支细小的空瓶试剂从松垮、开敞的裤口袋中掉出，滚落在夜中的地上，已经无人去在意。
他死了，他的同伴屁滚尿流地逃走。
连收尸的都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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